《技工班往事钩沉》(作者:胡凤雏)
时间:2011-03-08 点击数:
今年2月19日,是我们技工班入学40周年纪念日,往事钩沉,许多学习、生活片段“蒙太奇”般在脑海里闪现。技工班,作为一个时代的特殊产物,见证了共和国一段被扭曲的历史,也铸就了“一代人”坚强的意志和坚实的臂膀。
“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,我却用它去寻找光明。”每每想起40年来走过的心路历程,顾城这首名为《一代人》的小诗便会萦绕在脑海、耳际,挥之不去。在那激情燃烧的年代,我们120名那一代人中的佼佼者被“面向学校”,走进长春光学精密机械学院。面对极度物质贫乏、生活贫苦、精神贫瘠的日日夜夜,用火热的青春去塑造“一代人”的荣光;捍卫“一代人”的尊严。因此,纪念活动不是为展示以往的功成名就,讨论曾经的是非得失,而是共同缅怀人生中最美好的青葱岁月,追思和品味友谊中最珍贵的同窗情谊。
怀想青葱岁月
1971年早春2月,春寒料峭。我和王黎明,宋甲午,刘立群,李树臣,五个不满17周岁的初中毕业生,乘坐一辆解放牌汽车从农安县来到长春光机学院报到。天气虽然寒冷却挡不住我们激动的心情,每个稚嫩的脸上都写满了对未来生活的向往与憧憬。
学校文革期间停止了招生,绝大多数老师被下放到农村插队或是到五七干校劳动,校园冷冷清清,人迹罕见,无人踏足过的皑皑白雪几乎覆盖了整个校园。因为我们的到来,才陆续从农村抽调回来一部分教师,为这已经荒芜的校园,带来了春天的气息。
仅有的两栋学生宿舍都停了暖气,我们就住在教学楼临时搭建的大通铺,女生住在412,男生住在420。晚上一熄灯,就会有淘气的同学讲个笑话或者发出怪叫声,引得大家哄堂大笑。时间长了,孙波总有一些新主意,到熄灯的时候,她就会装成巫婆去摸每个人的脑袋,把我们吓得连喊带叫直往被窝里钻,热闹极了。在那缺少电视、网络,文化娱乐极度匮乏的年代,这种自得其乐的行为,使单调刻板的生活平添了许多色彩。
入学第一课是野营拉练。就是用两周的时间走完“学校—德惠—学校”的500里路程。刚刚初中毕业的学生,平时哪儿走过这么多的路,何况还要背着行李、脸盆等用具。男生大多兴奋异常,而女生却有些心里打鼓,不知能不能坚持下来。我运气还算好,老师给了一个卫生员的差事,每天只需要背着药箱,到宿营地给同学发发药就行,还可以坐车,把大家羡慕坏了。赵树宽是司号员,他比我还轻松,整天腰里别个小号,走到哪儿吹到哪儿就可以了。
第三天我觉得和同学们一起走走也挺有意思的,于是与校医张桂英商量,“我们也走走路感受一下吧”,征得她同意,一大早就和大家一起出发了。但是过程远没有想得那样有趣和简单,没过多久就掉队了,还好有赵树宽陪着我们慢慢地走,终于到达目的地,别人都吃完晚饭了,只剩下我们三个,又累又饿,有热心人帮忙端来饭菜,我们什么也顾不上了,连手都没洗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,我一连吃了三碗饭,只觉得这是有生以来吃的最香的一顿饭了。当最后一碗快要吃完的时候,有人喊他的洗脚盆不见了,大家帮着找了半天才发现给我们盛饭的就是他的洗脚盆,就别提当时多恶心了,真想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。结果这件事传开了,很多人见了我就问洗脚盆盛饭香不香,气得我真想揍他们一顿。现在回想起来,那还真是人生交响曲中的别样乐章。
我当卫生员时,同学来拿药都很慷慨,不管是谁,有求必应,结果头几天就把带来的药发得差不多了,张桂英急了,她说:“小凤雏,你再这样发下去,明天可就没药了,必须控制,一般男生不要给,……。”我知道张淑梅痛经,就偷偷给她留了一些止痛药,后来谁来要都说没有了,因此张淑梅特别感激我,拉练回来偷偷帮把我床单洗了。
拉练结束后,老师让大家写总结。可这一路我基本都坐在车里,怎么写呢?就写如何为同学服务吧,比如关心同学是否生病,帮助同学治疗脚上的泡等等,结果没走过路的总结比走路的总结还丰富、生动。老师看写的不错就让在大会上发言,没把有的同学鼻子气歪了,认为我得了便宜还卖乖。
怀想青葱岁月,在荒唐的年代,无助的日子里,我们执着地放飞着一个个稚嫩的梦想!这份稚嫩已成为美好青春的见证,深深地镌刻在记忆深处,每当忆起这份真实的青春,就会感到生命依然充盈沛然。
追忆似水年华
1972年10月毕业,除电子局代培的30人外,我们基本都留在学校。有一部分人到实验室当实验工人,大部分人到实习工厂(对外称国营春光仪器厂)当工人,还有少数人到三组一室(政工组,教革组,后勤组和院长办公室)工作。李顺林老师找我谈话,说院长办公室的总机想要一个人,我觉得你去挺合适,你文笔比较好,先当机关团支部书记,好好发展的话,将来可以在机关有一番作为。听了李老师的话,心里很感动,同时也很兴奋,便欣然同意了。
工作以后,每天除了在总机值班以外,剩余时间都是用来学习,写批判稿和学习毛主席著作心得体会等等。学校召开的全校性大会,多次有我的发言。一次在俱乐部批判“学而优则仕”大会,领导安排我发言,实际打内心不愿意批“学而优则仕”,因为我从小受的教育就是“仕而优则学,学而优则仕”,结果发言稿前半部分批“学而优则仕”,后半部分话锋一转变成批“读书无用论”了。会后几位平素很关心我的老师认为这样的批判是自相矛盾,我不同意他们的观点,就和他们争论起来:“读书不是为了做官,也不能不读,有些人就是认为读书无用,就该批”。现在回想起来,当时的举动真有些年少轻狂的味道,完全是一腔热血驱使着自己,并没有分得清什么是对,什么是错。
参加工作头两年我是机关团支部书记,当时在机关工作的还有杨士秋、王凤仁、魏长华、李虹、李慧云、吴占军等几个要好的朋友。刚刚毕业,学习工作压力不大,整天无忧无虑就知道玩。有时上级有任务,要求团支部组织青年团员到南湖公园,人民广场等地演出,宣传毛泽东思想,多数节目都是我们自编、自导、自演的,感到很快乐。在大家的倡议下,成立了一个马列主义自学小组,在别人下班打球、下棋休闲时,我们学习马克思、恩格斯的《共产党宣言》,《哥达纲领批判》;恩格斯的《反杜林论》;列宁的《国家与革命》;毛泽东的《矛盾论》、《实践论》、《反对自由主义》等著作。虽然并不能完全理解伟人的思想,但各抒己见,讨论得非常激烈,有时候谁的观点和大家不一致,就会被群起而攻之。为了加深理解还请马军、宫勋、王长江等老师做辅导。有了名师的指点,大家学习兴趣更浓了,我提议写读后感,每次都是杨士秋第一个完成,而且写得十分认真,王凤仁和吴占军紧随其后,魏长华是个捣蛋鬼,总要弄出点名堂再交,实际上他写得很有思想,属于思维敏捷,敢于批判的人。
在批林批孔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时刻,我们学习小组也跟着写批判文章。要写批判文章,首先要掌握被批判对象的背景资料,同时还需要准备一些批判的“武器”。当时是用“法家革命思想”当武器,去批判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思想,为了弄清楚什么是儒家和法家,就请了闵凡人老师来讲孔孟之道、论语、三字经、王安石变法以及康有为的维新思想等等。学着学着,就不想批判了,反而觉得儒家思想是需要来继承并发扬光大的。后来,学会了用另一种眼光看待儒家思想,学《论语》不批孔子,看《水浒》不批宋江,坚持学习背诵“三字经”和唐诗、宋词,还时不时地来个小比赛。
那个年代学习资料很少,图书馆根本没有多少书,即便有点也是紧跟形势的一些学习材料,谁都不爱看。我家有一套线装王临川全集,在我们背诵古典诗词时我回农安把书拿到学校。大家看到这本书,都如获至宝,特别是魏长华,拿到书就爱不释手,自己拿回家看,不让别人看,弄得我整天跟着他要书。用魏长华的话讲还是王凤仁有心计,他不盯书盯人,整天跟着我屁股后转,今天给我做个箱子,明天给我家装个落地式收音机什么的。我们结婚时长华把书还给了我并怏怏的说:“我就知道盯书,闹个人、书两空;凤仁只盯人不盯书,结果人、书两得 ”。现在那套王临川全集还整齐的摆放在我家书橱里,闲暇时还会到书房看看此书,我和凤仁都感到很温馨。
往事如烟,历历在目,至今依然能感受到当时学习的盲从,进取的无奈,但最刻骨铭心的还是我们在学习中结下的弥足珍贵的友谊。
追忆似水年华,我们为自己而感动!更为40年的相聚而自豪!经过40年的磨砺,我们中间走出了共和国的副部长;国家机关的司局长,处长;高等学府的副校长,博士生导师,教授、副教授;企业界精英和高级工人技师等。大家无论职位高低,都在为国家、为社会奉献着自己的光和热。我们已年近花甲,青春早已离逝,但“青春”的心境才是生命中永恒的风景线。40年的风雨历程铸就了技工班同学海一样胸襟,山一样高远;生命不息,追寻不止,让我们40年后再相聚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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